“哭什么,”草乌随意地问了一声,而后又问,“晌午想吃什么。”
沈扶玉将眼泪擦去,露出一个笑容:“没什么,我吃什么都好。”
草乌看了他一眼,没说什么,只是去做饭了。
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又稀里糊涂地生活了两年。
他俩也不买什么,平日里开销并不大,最大的开销全在吃食上了,沈扶玉不爱下山,成天就琢磨他的剑法,托他的福,草乌的厨艺也是日益见长,已经足以同山脚的厨子一决高下了。
冬日最冷和夏日最热的时候有沈扶玉的阵法撑着,四季如春,草乌第一次感受到人们口中的天才剑修。
即便是在不擅长的阵法方面,沈扶玉的灵力居然可以覆盖整座山。
“沈扶玉。”夜晚的时候,草乌倏地开了口。
正值春日,晚风一吹,外面树梢微动,树叶沙沙作响,给安静的夜晚添了几分祥和的气氛。
“嗯?”沈扶玉应了一声。
草乌不知想到了什么,缓缓开口:“有一个问题,想问你。”
吾往矣·二
“什么问题?”沈扶玉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认真,从床上撑起了上半身,也认真地看着他。
“你没有怨过吗?”草乌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。
闻言,屋里一瞬间陷入了很久的安静中。
沈扶玉的身影融进了黑暗中,一片模糊,显然,他听懂了草乌问的是什么。
草乌这两年通过有意无意的打听与各种传入耳中的流言蜚语,差不多已经弄清了当时的情况。沈扶玉仓促封剑,实力大减,不知是谁头铁和他对决,结果就这么挑飞了沈扶玉的剑,于是一众人围着沈扶玉对决了三天三夜,沈扶玉就这么一连输了百十场。
昔日剑仙,一朝沦为旁人口中笑柄。
“有人说,你是为了保护百姓才封剑的。”似乎是见沈扶玉迟迟不开口,草乌又添了这么一句。
为了保护别人封剑,却被人趁虚而入当作名利的踏板,不怨吗?
沈扶玉沉吟了片刻,倏地又躺回了床铺,他看着长长的屋梁,声音平和又淡然。
“爱我者为我落泪,恨我者落井下石,不过世人的爱恨之于我而言,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。”
这话说得……草乌从地铺上坐起身,偏头看向他。
“这是无情道,”沈扶玉也偏过了头,撑着脑袋看他,道,“怀大爱,却无情。”
所以无情道常出飞升的仙人。
原来如此,草乌了然:“你修成了?”
“没有。”出乎意料地,沈扶玉回答得很干脆。
草乌:“……”
他疑惑地看着沈扶玉,不知沈扶玉究竟是想说什么。
沈扶玉眨了眨眼睛,即便是在黑夜,他的眼睛也很明亮,他说:“因为那个下雨天我去救你了呀。”
“这不算大爱吗?”草乌平静地问他。
沈扶玉抿了下唇,淡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不算。因为当时我察觉到你有危险的时候,第一反应不是去救你,而是担心你,”沈扶玉说,“那会儿我以为你是哑巴,以为我交了一个脾气古怪的好友。”
毕竟他每次给草乌打招呼草乌都会看他一眼,没事的时候还喜欢躲在门后或者窗户后偷看他练剑。
草乌:“……”
“修无情道的人,心里是没有特殊之人的,所有人对他们而言都是平等的。那天下雨,我一担心你,我就知道我修不成了。”沈扶玉把手臂交叠在床沿,下巴垫在上面,改成趴着看他,他的黑发在床沿垂落下去,一晃一晃的。
草乌静静地看着他,他也无声地看着草乌。
良久,还是草乌先收回了目光。
沈扶玉以为他要睡了,于是也躺回了床上,闭上眼睛,准备睡觉。
他还没有入梦,便听见草乌淡淡地开了口:“我的爹娘都是郎中。”
草乌不知道他睡没睡,他猜测沈扶玉没睡,因为沈扶玉睡着的呼吸声不是这样的。
“那会儿我家在京城开了个药肆,”草乌缓缓地说着,“前些年,起义军战乱得紧,再加上连年大旱,我爹我娘偶尔会行义医,或者施粥。”
“有一次,一个从外面逃难来的灾民求他们救救他的儿子。我爹我娘看了,发现对方整条手臂都被斩断了,不知他们是从哪里跑来的,这个人已经卒昏了。再加上常年饥饿,对方的身体状况本身就很差。”
“能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。”
“但是对方一直声泪俱下地哀求我爹娘,不住地磕头,只求一试。我爹娘一时心软,便答应了。”
说到这儿,草乌停了很久,他看着漆黑的屋里,恍惚间总感觉又回到了那天叫他此生难以忘记的一幕。
“我爹娘努力了一天一夜,还是无力回天。那小孩就这么渐渐没了气息。”
“至此,我爹娘甚至想着给他家些许银两,安顿一下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