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二人口中的温湛,倒大霉。
因喝醋与小太后怄气,人家不理他了。
所谓不理他,就是真的不理他,不召见他,也不允他入宫觐见,无论公事私事,只要太傅去求见,得到的答复一律是“娘娘凤体欠安”。
若只是小情人斗嘴,假以时日,哄哄劝劝,也不是什么大事,可偏偏在这个时候,龚纾传旨内阁,令改税制,三日内呈上新案。
她不懂算账,但人聪明,会钻空子折腾人,士绅富户土地多是么?那容易啊,地多税翻倍呗。
太后的旨意是,让户部内阁算账,按普通百姓家里的田产田赋,每户多少人得有多少地,方得温饱,划出界线,一家人饭都吃不饱的,还收什么税,放人一条生路,该免就免。
与之相对,地多的自然加码多收,赋税加两成,再多加三成,最后高到让他们非但赚不了,还得赔钱,那权贵抢地与贫户投献土地,都会受到遏制。
劫富济贫!这么好的办法,那人看了一定会高兴,会想进宫来夸夸她,她得意地想。
然后她不见他,不理他,气死他,急死他。
他们吵完架,各自回去气了一晚,次日早朝,温湛一反平日刻意收敛避嫌的小心,老是盯她,眼神欲语还休,黏黏糊糊的,能拉出丝来。
龚纾心中窃喜,却端着脸,只偶尔扫他一眼,给他个似笑非笑的嘲讽。
说什么怕传出宋尚杰的风言风语,你这太傅在朝堂上如此放肆,含情脉脉凝视太后娘娘,就不会有风言风语啦?
哼!
温湛起先担心他闹气离开会不会伤了她,小太后在宫里无人陪伴,他无事生非与她斗嘴也就罢了,丢下她不理实属不该。
她年少顽皮,撒个谎就撒个谎,有什么大不了的,在乎他才撒谎嘛,大人哪能和小孩一般见识,还是该多宠宠她。
好容易等到上朝,他立马可怜巴巴用眼睛认了错,小坏蛋倒是搭起架子来,嘴角弯弯的,假装傲娇。
还好还好,小东西脾性温软,肚量也大,温湛暗暗叹息,反觉心疼,龚家就她一个性子软,想必回回都是她哄人,没有人哄她。
他想趁这个机会,进宫里哄哄小太后,结果吃了闭门羹,一连数日,她都不见他。
一来二去,宫里人人知道太傅不知怎么惹恼了太后,失宠了。
这下他急了,你改税前怎么也不商量一声!
于公于私他都需要马上见她。
便在他急得跳脚的时候,老天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首辅家给新生的小千金办百日宴。
龚肃羽老来得女,疼爱有加,比之前任何一个孩子都宠,摆酒作东难得搞那么大,内阁六部五寺九卿都请了。
首辅的面子多大呀,谁敢不来,家宴似国宴,高管贵胄云集,就差一个皇帝。
结果皇帝也来了。
太后带小皇帝微服省亲,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。
龚阁老很是高兴,领家人跪迎女儿外孙,见礼后把人带进内院,含饴弄孙。
龚纾是来看望母亲的,因恪桓之死被她怨过后,蓝鹤就再未与她说过话,更不要说进宫看她,她被困深宫,母亲怀孕产女她都无法来探视,只能下令给些赏赐。
但她很清楚,亲娘是看不上那些身外之物的。
今日趁着妹妹的百日宴,也算有个由头,终于能亲口向母亲认错了。
“娘亲……”
“今日是你小妹妹的喜宴,哭哭啼啼的不好吧。”
蓝鹤手掌轻拂,龚纾只觉一股无形之力拖住了她想要下跪的双膝。
“纾儿不生娘亲的气了?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生过娘亲的气,是女儿不孝,口出恶言伤了父亲母亲。娘亲见我的气,不搭理我,是我咎由自取。”
“哈哈哈,你少来,这小甜嘴去用你父亲身上罢,我可不吃这套。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,我亲眼看你一日日长大,总想要护着你,让你过得自在快活……
是我手伸太长,儿孙自有儿孙福,你大了,有你自己的主意,走你自己选的路,父母本不该置喙。纾儿,我这个娘亲,自认当得不怎么样,但无论如何,你终归是我心尖上的肉,哪怕你杀人放火坏事做尽,我也不会不要你。”
“……娘亲。”
说好不能哭的,小太后还是忍不住眼泪,扑进母亲怀中呜呜咽咽。
蓝鹤有她的倔强,不过她生性大气,不是个爱计较的人,女儿既然低头,她乐得借坡下驴,一笑眠恩仇,心里则把这笔账算到了死去的女婿头上,死了都要害她们母女不和,拖累女儿,想起来就讨厌。
襁褓中的小婴儿两只乌黑的大眼睛,滴溜溜望着姐姐和母亲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龚纾好容易将对母亲的思念倾倒干净,侧头瞧见软塌上的妹妹,将她轻轻抱起细看。
“妹妹长得真漂亮,还那么小,眼睛鼻子已显出寻常孩子没有的精致了。娘亲往后多带她来宫里走动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