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忱叫来营中仅剩的几个小军官,大家已知情况危急,所有人都焦虑地围着他叽叽喳喳。
“龚大人,兄弟们人心惶惶,该如何是好,请大人示下。”
“大人,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?可有音信?”
“周围的土司都反了,别等朝廷了,我们该自己想办法跑啊!”
……
龚忱坐在椅子上,面无表情,静静地看众人七嘴八舌,他不指望有谁替他出主意,大半年来,这些人跟着他押粮运草查探地形,如今却要一同命丧异乡,相处日久,他只觉悲凉。
大家见他不说话,逐渐安静下来,一双双年轻的眼睛落在他脸上,好像他是他们的救命稻草。
“朝廷不会派兵来救我们的。”他一盆冷水泼醒他们不切实际的梦。
“可是——”
“没有可是,就算我是皇上的大舅爷,朝廷也不会蠢到浪费兵力来找我们这几百人。你们想想,等京师收到莽应龙反叛的消息,都是什么时候了?在朝廷看来,我们的尸骨都该凉透了,换成是你们,会派兵去救死人吗?”
众人无言以对。
把总张顺犹疑地问道:“那……那为什么莽应龙还没来杀我们?”
龚忱轻扣食指,敲敲桌上摊开的地图。
“我们不在东吁国境内,莽应龙怂恿各土司和他一起反郑,自然要与他们交好,不敢轻易朝他们地界动兵。孟密木邦看莽应龙不动手,当然也不愿当冲头,跳出来帮忙杀大郑的人。总之他们各自心怀鬼胎,才让我们有机会苟延残喘。”
“既然没人来攻击我们,我们不就没事了?”
龚忱闻言气极,长叹一口气。
“张顺,我真要被你蠢死了,难道你还指望在这破地方提心吊胆躲一辈子?军粮吃完啃树皮吗?再说这群蛮夷反了,朝廷必然再次挥军南下,一朝打起来,莽应龙就可以名正言顺借道出兵,顺路收拾我们,木邦孟密一旦与郑军短兵相接,也没必要再留我们活路。”
另一名人高马大的把总汪栋小心翼翼问他:“大人,朝廷一定会再打吗?”
“会。把持朝政的人是我亲爹,我还不知道他?”
龚忱惨淡一笑,斩断他们最后的希望。
“非但会打,还会加大兵力往死里打,儿子都被人弄死了,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放过莽应龙,而朝廷一动,我们就死。”
这意思就是没有活路了,屋里死气沉沉,认清情势后,每个人都露出深刻的恐惧,与龚忱一样,陷入绝望。
孩子即将出生,深爱的娇妻还在家中等他,父亲年事已高,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。
他死了,孩子未出世就没了爹,妻子十几岁就得守寡,父亲后继乏人,母亲无子尽孝。
想到家里人,龚忱悲从中来,狠狠搓了把脸,竭力稳住心绪。
“诸位,留在这是等死,杀出去是找死。”
他缓缓站起身,沉郁的目光,一一扫过房内众人。
“你们是想等死,还是找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