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那时她想，妇人不帮她，可能因为她是狗，不像人。

&esp;&esp;如果她是人的话……

&esp;&esp;当时怀揣着这么一个想法，她在山野间化形了。人身稚嫩，烧伤显得更加可怖，她捡了身破布披上，一开始还不习惯双腿行走，时不时会伏在地上爬行，手掌上的厚茧也是那时磨出来的。

&esp;&esp;村里见她形貌可怖，觉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姑娘是山鬼，经常驱逐她，她几乎见不到那个骗人的“地仙”，更遑论想办法报仇。

&esp;&esp;怕归怕，但庞害是狼狗，半身流着狼血，也流着睚眦必报的天性。

&esp;&esp;她看着许多同族死在这个所谓的“地仙”手上，看着许多无知的村民上当受骗，她当时还不善人言，没法给村民们讲述真相。

&esp;&esp;而且人类更相信自己亲眼所看见的事物，就算庞害会说人话，他们不会听信于一个行为怪异的小姑娘。

&esp;&esp;在某日夜深人静时，庞害终于逮到机会了。

&esp;&esp;那个“地仙”喝醉了，醉的站都站不起来，更别说拿什么武器反抗。庞害从开着的窗子爬到屋内，咬死了那个“地仙”。

&esp;&esp;仇虽报了，可庞害没感觉有多好受，那些形容可怖的烧伤随着百年岁月的流逝已经从她身上褪去，可那一夜浑身浴火的苦不堪言却深刻进她的魂魄中，直到八百年后，她在燃着火炉的房屋中酣睡，还会因为屋中逐渐升高的温度而惊醒，本能地向寒冷的地方逃窜。

&esp;&esp;庞害的声音渐渐停歇，夜深了，家家户户闭门安睡，只有流水风声与鸡犬作伴。

&esp;&esp;今夜连月都不见人，天上漆黑一片，更无星光，仿佛都被庞害的过去吓到了，不肯出来。

&esp;&esp;一个微凉的小身体突然靠近，伸臂抱住了她。

&esp;&esp;庞害怔怔地看着眼前晃过的几缕金发，她嗅着怀里熟悉的气息，突然鼻子一酸，喉间几近哽咽。

&esp;&esp;“你好厉害，庞害。”王遗策的声音较平日里更轻柔了些，“要是我经历这一切，定会恨屋及乌，杀光全村，把那个什么地仙活活烧死，再拖着他的尸体在山里跑个二里地，最后丢给豺狼虎豹，等豺狼虎豹将他吃干净了，我再把变成屎的他铲起来，扔去火里再烧一遍，烧到渣渣都不剩，让他死无全尸，一点颜面都无。”

&esp;&esp;庞害本来因为回忆过去十分伤心难过，听王遗策秃噜了这么一大串，也伤心不起来了，噗嗤笑出声。

&esp;&esp;“庞害，”王遗策听庞害笑了，拉开点距离，捧着庞害的两颊认真道，“你以后不要随便相信旁人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嗯，不信旁人了。”庞害抬手擦掉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。王遗策的手发凉，特别是曾经握过冰魄的左手，令她感觉特别舒服，也特别安心。

&esp;&esp;王遗策想了想，觉得不保险，又加上一句：“旁妖也不要信。”

&esp;&esp;“嗯，是人是妖我都不信。”庞害歪头贴着王遗策的左掌心，“我只信你。”

&esp;&esp;这一鸡一犬正腻歪着，远处突然传来喊声，有人手持火把向这边走来，边走边喊着王遗策的名字。

&esp;&esp;是幻境中王遗策的“家人”出门来找王遗策了。

&esp;&esp;庞害迅速起身，拉起王遗策道：“你先回去睡觉吧。”

&esp;&esp;王遗策抓着她的手不放，问：“那你呢？”

&esp;&esp;“我随便在外面对付一晚上就行了。”庞害将王遗策往前推了推，“还不知道这个幻境究竟要怎么破，你先回去睡一觉。”

&esp;&esp;“你偷偷跟我走，我给你拿一件我的衣服。”王遗策看着庞害身上的血衣说。

&esp;&esp;“明天早上吧。明天早上，我去你家门外等你出来给我送衣服，好不好？”

&esp;&esp;眼前路那头的火光就要照到两妖身上了，王遗策的“家人”要是见到自己走失的女儿和庞害这个“山鬼”混在一起，估计会打庞害。

&esp;&esp;她们现在没有妖力，就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小女孩，忤逆大人是做不到的，随便来个人都能把她们打的陷在地里扣不出来。

&esp;&esp;王遗策恋恋不舍地撒开庞害，一步三回头地向光明处走去。

&esp;&esp;庞害站在黑夜的阴影里，黑衣与黑色长发几乎要与夜融为一体，只有一双紫眸发着微微的光亮，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远去的王遗策。

&esp;&esp;王遗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