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p;又扭头问：“看你坐了这么久了都没挪窝，冷不冷？这几天虽然回暖了，在城墙边风还不小。”

&esp;&esp;凤栖的泪水终于把灰扑扑的脸上冲出了几道痕迹，仰头望着他温暖笑着的脸，撇撇嘴哭出了声。

&esp;&esp;“别怕。”他说了一句，伸出手似乎要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，但又顾及男女大防，始终连一丝头发都没有碰到她的。

&esp;&esp;“蔡虞候他……”

&esp;&esp;高云桐往城外远眺了一眼，目光有些哀伤，但连口气都没叹，只说：“这样的时候，没有谁能独善其身。今日是蔡虞候，来日也许就是我。”

&esp;&esp;他起身对着城外遥遥地躬身，手几乎与膝盖相平。一礼行了好久。

&esp;&esp;凤栖也起身，往远处望着，好一会儿说：“温凌竟不拷打蔡虞候他们，探我们的信息？几颗脑袋，实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。”

&esp;&esp;高云桐也好一会儿才说：“做斥候的，身上常带着蜜炼的乌头丸子，抹刀或箭，则杀敌至快；投于酒饮，则可毒杀敌人；自己吞服则很快会昏厥不醒，一两刻钟必死。为了防止拷打、泄密，知道逃无可逃时，就服乌头丸子自尽。”

&esp;&esp;凤栖沉默良久，最后，遥遥对着城外的三颗人头，躬身也行了大礼。

&esp;&esp;这样简陋地拜别蔡虞候等人的英魂后，他平静地笑了笑：“蔡虞候是个英雄，并州的军官里，肯舍身往死到应州做斥候的，他是带头的一名。我也从做太学生弹劾章谊的时候起，就做好了死节的准备。你呢，也要慢慢习惯看到这些场景。伤心，一会会儿就够了，太久了，会误事。”

&esp;&esp;习惯看到什么，不言而喻。

&esp;&esp;凤栖脑海中蹦出的是自己的母亲，她第一回 知道“永别”的意思时，便是何娘子的去世。她那时除了伤心还是伤心。

&esp;&esp;大家都说她“可怜见儿的”“何娘子再不能疼她了”……又说“娘子不能再哭了，还待劝劝你爹爹……”“九大王也伤心得失了体统。”

&esp;&esp;她不愿意劝爹爹，也不同情他的伤心。她好一阵都讨厌他。

&esp;&esp;凤霈每一次怀着伤心坐到她和母亲的闺房，说“想听听你姐姐弹过的曲子”“想尝尝你姐姐点过的茶”，她就万分厌恶，但又极其忠实地给父亲弹曲、给他点茶，看着他往往渐渐陷于怀思的悲痛中，她就终于有一种满足。

&esp;&esp;大概源自姐姐总是会冷冷漠漠的一个人喝点酒，微醺时浅笑，说话也不顾忌孩子：“男人啊，没一个好东西！”

&esp;&esp;“难道我爹爹也不是好东西？”

&esp;&esp;何氏冷冷地哼一声：“他尤甚。”

&esp;&esp;…………

&esp;&esp;凤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，说：“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
&esp;&esp;在高云桐看来，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强撑的倔强。战争的苦难，她还没摸着边呢。

&esp;&esp;但他又很同情她。

&esp;&esp;他本来对这些不知稼穑艰难的富贵女子并没有多少好感，她的父兄没一个有见识，却觍居高位，尽享奢华，为祸社稷。但她好像和他们不一样，有勇气，也有丘壑。刚刚他问起是谁带领大家把被轰缺了口的城墙堵上的，人们都抬抬下巴指着她那个娇滴滴正藏在女墙下哭鼻子的小娘子。